时间的残雪·瘦谷

姚奥

去年冬天的残雪其实也是时间的残雪。我们眼看着它们像一朵朵地上的云团被时间风干,被在温度计中一天天向上爬行的季节吞敛……雪融化的声音从房檐口滴落下来,真的很像古老的以水计时的钟漏。每一下声音都在提醒我们:覆水难收,时间一去不返;逝去的岁月留下的只是充满想像,幻觉的记忆,而不能再现,重逢。所以钱钟书先生说:“自传不可信,相识回忆亦不可信……”时间的残雪把记忆的照片泡软,泡黄,泡得影像模糊。我们说出的常常是我们的想像,也许是合情合理的,但肯定不是原来的事实——时间本身并不具有可回溯性。

关了一个冬天的窗户已经打开,初春的阳光径直射进屋来。我们看见石头壁炉中的火苗正在熄灭,松香的气味在阳光中像是陈旧的灰尘,在归来的故人的眼中徐徐缭绕,升腾。这一切都予人时间停留的感觉——其实只有在现实中生活得情绪沮丧的人才有这种幻觉。除此之外还有多情善感的诗人,作家,艺术家,他们耽于幻想,热爱童话的气质使他们喜欢做梦。他们以他们的青春和生命做这种他们称之为“艺术”和“创造”的赌注。他们与时间拔河,与时间作战。看见壁炉中火苗最后的情景,我似乎看到了这种努力的结果。这些最顽强的火苗即使在生命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,它们仍然伸直身体,做一个最后的腾跳。

这些最后的焰舌即使在阳光中也仍然可以把我们…

去年冬天的残雪其实也是时间的残雪。我们眼看着它们像一朵朵地上的云团被时间风干,被在温度计中一天天向上爬行的季节吞敛……雪融化的声音从房檐口滴落下来,真的很像古老的以水计时的钟漏。每一下声音都在提醒我们:覆水难收,时间一去不返;逝去的岁月留下的只是充满想像,幻觉的记忆,而不能再现,重逢。所以钱钟书先生说:“自传不可信,相识回忆亦不可信……”时间的残雪把记忆的照片泡软,泡黄,泡得影像模糊。我们说出的常常是我们的想像,也许是合情合理的,但肯定不是原来的事实——时间本身并不具有可回溯性。

关了一个冬天的窗户已经打开,初春的阳光径直射进屋来。我们看见石头壁炉中的火苗正在熄灭,松香的气味在阳光中像是陈旧的灰尘,在归来的故人的眼中徐徐缭绕,升腾。这一切都予人时间停留的感觉——其实只有在现实中生活得情绪沮丧的人才有这种幻觉。除此之外还有多情善感的诗人,作家,艺术家,他们耽于幻想,热爱童话的气质使他们喜欢做梦。他们以他们的青春和生命做这种他们称之为“艺术”和“创造”的赌注。他们与时间拔河,与时间作战。看见壁炉中火苗最后的情景,我似乎看到了这种努力的结果。这些最顽强的火苗即使在生命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,它们仍然伸直身体,做一个最后的腾跳。

这些最后的焰舌即使在阳光中也仍然可以把我们的眼睛照亮。当火焰熄灭,我们就感到我们所处的屋子,世界,时空突然一暗。但是,即使是这种辉煌的结束,即使火焰完成了这最后的,感人的挣扎,时间仍然会毫不留迹地匆匆走过。我们可以暂时保留火焰后的灰烬,但却无法保留火焰原本的音容和身体。

火焰后的灰烬其实就是时间的残雪。这些美丽的,白色的翅膀安静地垂落下来,然后消失…… 

之后,就再也没有人能描述火焰曾经的,真实的样子了。

我从冬天末尾的黑屋子中走进春天最初的山岗。早晨灿烂的阳光中,满山岗都是残雪被阳光烧灼时发出的轻轻的,咝咝的声音。残雪卷着身体,在湿漉漉的山岗上三五成群地晒着太阳。远处是高耸入云的山峰,峰仞壁立,水晶一样的冰峰在阳光中发出熠熠的寒光,蓝色的云絮从冰峰的顶端升起,像是一道道凝固的闪电把空气中的水分子汽化。

如果闪电已经横空出世,那么雷声是不是就要滚滚而来?地壤下冬眠的虫子是不是就要苏醒?那个名叫“惊蛰”的调皮孩子是不是就要把地上的残雪惊吓得魂飞魄散,以至于连身体都会躲进时间深处?虫子和残雪在同一条路上相逢,匆匆忙忙的它们甚至来不及相互问一声好,就错身而过了。松软,湿润的土地中,麦苗舒展开了身肢,而草则笑嘻嘻地露出了星星点点细小的牙齿。

是谁在这山岗上放牧这娇小的白羊?是谁在这山岗上放牧这时间的残雪?

时间在达利的画笔下可以折叠,而残雪呢?柔软的残雪却不能被一个真正的,关注时间的忧世伤生者保留那怕是一个短暂的季节。美丽的残雪在我们的面前匆匆走过。啊!残雪,你发出的足音是溪流,是瀑布,是东去的大江,还是枝头音乐般闪烁异彩的晶露?

我坐在山岗的石头上,任由残雪在我的心中徐徐地漫漶,感受残雪热烈的簇拥。一条小路曲曲弯弯,我留不住你们,就像我留不住我自己。你们也留不住我,那怕你们在这山径两旁伸出温情真挚的手,想拉住我在风中飘拂的衣襟。我们都无法感动那放牧时间的老人,在时间老人的统领之中,我们甚至无法找到传告我们声音的信使。时间竟然强大专横得不让我们说出我们对于时间的感受。

除了山岗上停留着残雪外,河流上也有残雪,树枝上也有残雪,但鸟巢上没有。黑黑的鸟巢像是冬天中落尽枯叶后的果子,硕大,饱经风霜。

残雪不时从树上啪嗒一声落下来,落到地上和河中。这是春天来到时,注定要发生的事情。那些枝上的嫩芽齐心协力,“嗨”的一声便把残雪从自己的身上推了下来。

有薄冰嚓嚓破碎的声音,这声音和河上的残雪一起顺流而下。明亮的阳光从天而降,直达河上漂流浮升的碎冰。从碎冰上折射出来的光斑在我黑色的衣裳和树下的阴影中闪闪烁烁。残雪就在这些站着阳光的浮冰间安静地穿行,而我却看不见河边牧鹅的少年。 

是的,在这个季节,残雪将从我们的眼跟前溜走,就像那些暗藏心机,调皮的白鹅从牧鹅的少年的竹杆下溜走一样。我们触景生情地张开嘴巴,却无法唱起往日的牧歌。时间已经使我们再也找不准那首老歌的调子。即使残雪漫漶的水痕最终也干枯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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